重庆素描

写诗与流泪

【BE30题|高数线代/棋昱/初见】月亮忘记了


 第40棒  报复

一个充满遗憾的故事 
 全文压抑预警(其实并不压抑) 
 请勿上升真人
 纯属虚构

BGM:《过春天》 

联文官博 @梅溪湖玻璃制造厂 

上一棒 @枝蔓 

下一棒 @枝蔓 
 脑洞来自长安老师  @长安 

有时候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 
 会觉得城市比沙漠还要荒凉。 
 每个人都靠得那么近 , 
 但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心事, 
 那么嘈杂,那么多人在说话, 
 可是没有人认真在听。 

                                      《月亮说它忘记了》 

                                                     ——独木舟 

[一] 

一团朦胧的白丁香,将脸埋在白色香气中,悲伤的浓郁气味熏得人直想哭。远方是葱葱茏茏的树木,忘了叫什么名字,只能勉强看清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倚着树干看着书。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这边: 

高杨?高杨你过来啊,在那边一个人干什么呢? 

我努力想走过去,却怎么也走不出这片花丛。 

他走过来了。 

他的脸明明离我那么近,我却看不清,仿佛那张脸和白丁香融在了一起。 

我只能勉勉强强听见他说了句什么: 

高杨……忘了我吧……你首先要学会原谅自己…… 

他的手有着好闻的丁香花香,那股清香伸向我的脸庞,却毫无触感。我抬眼,看见那个少年不见了。 

不见了……又不见了吗? 

高杨突然惊醒,呆坐在床上,转头看了看窗外,繁华的城市即使在深夜也仍灯火通明。 

电子闹钟显示,现在还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半。 

刚才梦见了谁来着?高杨突然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某个少年的轻语。 

忘了他吗?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高杨轻轻笑出声。 

他侧身拿起床头柜的药,一仰头吃了下去。 

脑袋变得昏昏沉沉,药效开始发作了吧…… 

也许,我可以再次见到你了,代玮。 

看上去睡熟了的男人手垂下床沿,没盖上盖的一个盒子应声落地,一张已经变黄的老相片从一本日记本中掉落。 

上面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笑容单纯而干净,一如身后那片学校围墙后的天空。 

今晚没有月亮。 

因为月亮忘记了。 

—————————— 

[二] 

“哈哈哈哈,把脸转过来嘛小代代——” 

“怕什么啊,来嘛——” 

少年淡淡地把脸转过来,眼睛里像是什么都没装下,脸上是习以为常的表情。 

“啪——” 

“诶呀真不好意思,来来来让哥帮你擦擦——” 

少年的嘴唇苍白,抿成了一条线,垂着头也只能看见校服上被扔过来的抹布弄脏的印子和之前留下的红墨水的痕迹,以及都忘了是什么时候留下的道子。他一贯地什么话也不说,就默然着,然后轻轻避开对面的人攀上他下巴的手,走去教室的方向。 

“你的水,高杨。” 

“啊……谢谢。” 

被唤作高杨的少年微微抬了下头,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做为回应。可是对方却也笑了,看上去笑得轻轻松松,温温柔柔。 

温柔是真的,轻松是假的。 

高杨把头转开,不去看那温柔的笑,而是直冲着阳光。阳光好刺眼啊。 

他又一次看见别的班的人来欺负代玮了,就是那个打水给他喝的少年。代玮总是那么温柔,从不反击,什么话也不说,就沉默着。可是他总是把别人对自己的好记在心里,而且能记很久。上次他生病的时候,高杨帮他打了几天的水,后来他就笑着对高杨说,以后高杨的水都归他打了。 

这么善良的代玮,就这样被欺负,而且不是一次两次,高杨看着心疼得要死。可是,可是从来没有过一次,在代玮被推推搡搡,被泼墨水,被人调戏,被开玩笑,被打被骂时看见高杨出来阻止过。 

哪怕他每次都眼睁睁地看着代玮被欺凌,哪怕他在心里无数次有过阻止的冲动。 

眼睛周围湿漉漉的,高杨伸手去摸,然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是阳光太刺眼了。 

代玮看着高杨的侧脸,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转身离开。他知道高杨总是在回避他,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当自己生病的时候,第一个发现的是高杨,给他打水的也是高杨,帮他补课的也是高杨,一直在关心他的还是高杨。 

明明是一个很善良、心思细腻的人啊。 

代玮想着,不自觉地勾了嘴角。 

刚才调戏代玮的是同班的龚子棋和仝卓,也可以这么说,后来取笑、调戏代玮能在整个年级成为一大趣事就是他俩领的头。 

代玮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这两人,可是他从来没有过反抗,也没有跟父母说过自己的经历,只是闷头不吭声,用沉默对抗着他们,对抗着整个世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跟别人说这些事,明明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全年级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事——就算有不了解的人,也至少听说过他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想明白过,为什么全部人都像在针对他,打水时有人故意碰到他,等热水撒到自己胳膊上时那人才收回欣赏的眼光,然后假惺惺地道歉;走到走廊上会有人往他背后泼墨水;会有别班的人把他约到学校后墙旁打他一顿,然后笑着离开…… 

他不知道这种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结束。 

他熬过了两个春天,不知道还要不要再熬过一个春天。 

他希望有人能陪他一起过春天。很希望,很希望。 

可是…… 

我的春天在哪里? 

我还能拥有春天吗? 

谁又能陪我过春天? 

无人回答。 

我看不见我的春天。 

—————— 

[三] 

高二的最后几周。 

一个有些无所事事的午后。 

高杨正坐在座位上做着习题时,身后突然有人很清脆地叫了他一声,他回头,闯入眼中的是一个干净得像风的笑靥。 

少年穿着满是如伤痕般洗不去的脏印子的白色校服,手指把衣角揪着成一团,露出那种与混沌世界不声不响对抗的温柔微笑,脸上淡淡铺一层暖光,轻声叫他: 

“高杨,你……我们……”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又是说不出。 

“啊,哦对,学校后门墙旁的丁香开了,我们去看看吧?”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啊。 

磕磕绊绊地说完,代玮将澄明的目光投向高杨。目光里有些许期待,有些许紧张。 

“好啊。” 

高杨答应得特别痛快,仿佛他看不出刚才代玮藏着什么心事,仿佛什么事都轻轻松松的,仿佛他没看见代玮松开了衣角后松了一口气。 

后墙旁的白丁香果然开了,清凉浓郁的香味一齐拥进两个少年的怀中。 

突然的,两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爬上后墙,两个人坐在墙沿,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天上被风推动的云,好像一切都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单纯,那么热切。 

风有点大,吹得耳边都是呼啦啦的声音。 

高杨的洁白袖口被风吹起,他太瘦了,袖子的宽度离他的手臂还差一大截。代玮想。 

代玮扭头看着高杨,风突然噤声。 

“高杨……” 

“嗯?” 

“你看,”代玮轻轻摘下一朵丁香,“春天来了啊……” 

“对啊……”高杨侧头,看着白丁香和和丁香一般模样的代玮,“春天……来了啊。” 

两个人望着对方,不知怎的同时笑了起来,风又荡回来,吹起两人的发际,一阵带着暖意的泥土气味的风在墙旁,树下,两人之间绕啊绕。 

为什么要笑呢? 

可是为什么又不笑了呢? 

代玮把笑收回来,很认真地问高杨: 

“高杨,你说,我还会有春天吗?” 

“当然有啦。怎么问起这个?” 

“我总觉得……我……不会再拥有像你们有的那样的春天了……”代玮说完,却又笑了笑 ,“我这话很绕吧?” 

高杨望着代玮,对面的少年低下头,揪着自己皱皱的、布满“伤痕”的校服,在每条折纹里,他又看见了代玮在泼满墨水的肮脏世界里强大又柔弱的微笑,温柔如淡蓝海水般向自己涌来,慢慢地,涌流变急,就要把自己淹没。 

他忽然有了一种冲动—— 

熟悉而陌生的那种冲动。 

这回换高杨很认真地拉着代玮说话: 

“代玮,你怎么没有春天了呢?” 

“……” 

“我会……陪你一起过春天。” 

“……” 

“好啊。” 

半晌,代玮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高杨一抬头,撞进了代玮眼中的世界。 

那个世界有闪闪烁烁的鸟叫声,有朦胧的白丁香,有洒落在红墙上的斑驳树影,还有一个信誓旦旦,语气坚定,眼里带光的少年。 

那是自己吗? 

毫无疑问。 

这是高杨做出的最勇敢的事,最信誓旦旦的承诺。其实,也是转身就忘却、背叛的承诺。 


从墙上跳下来后,两人都感觉松了一口气,竟是浑身轻松地迈进了教室。 

这天是周五,学生可以回家。晚上上完晚自习,高杨打算做完一份习题再回家。 

代玮笑着跟高杨摆摆手,他说他要去买点小食回来,高杨也笑着让他帮忙带一份儿。 

后来,高杨特别后悔为什么要做那份该死的习题,为什么要让代玮一个人去买小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看见醋泡鸡爪就反胃。当时代玮买的就是醋泡鸡爪,因为高杨喜欢吃。 

—————— 

[四] 

龚子棋脱了校服,随意套了一件古怪的衣服,与正经的校裤搭配看起来实在是一塌糊涂。 

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坐在一家大排档里,几个空酒瓶横七竖八地立在油腻的桌面。空气中满是劣质酒精刺鼻的气味,喝上头了的少年们开始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他们想大叫大笑,想脱去衣服,想砸碎酒瓶,想捉弄几个倒霉人玩玩。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代玮。 

“高杨,在吗?” 

“在。你是?” 

高杨奇怪地看着这条微信信息,发现自己没给这个人备注。 

“龚子棋。” 

高杨还来不及疑惑龚子棋找他干嘛,姓龚的就直当地问他:“你有代玮的联系方式吗?我有点事找他。麻烦快点。” 

高杨当时脑子好像当了机,竟连想都没想就将代玮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也许是出于平时对龚子棋这帮人的惧怕,怕他们将自己当做下一个代玮来捉弄,高杨在这时习惯地害怕了,习惯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轻易忘去了那个少年的微笑和自己的承诺。 

他不是不讨厌龚子棋和仝卓这群人,他非常讨厌,真的很厌烦,特别是当他看到他们用各种方法欺负代玮的时候。可是他心里那个懦弱的自己,始终躲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不肯出来。 

在高杨把代玮的联系方式发过去了之后,过了几分钟,高杨突然想到,龚子棋找自己要代玮联系方式干嘛? 

“龚子棋,你找代玮干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想叫他过来喝几杯而已,放心,等会他就回去了。” 

“……你们在哪?我等会去接他回来,他喝了酒不好自己走。” 

龚子棋把定位发给了高杨,不知道为什么高杨又退缩了,其实他本可以马上放下笔,赶去龚子棋那边接代玮回来的,但是他没有。 

他想着,就把这几道题做完再去好了,这回应该也是一次聚众戏弄,代玮……他会没事的。 

巨大的“嗡嗡”声充斥了高杨的整个脑子,乱哄哄的声音吵得他心烦。 

“啪!”高杨把笔往桌上一扔,现在他整个人都是焦虑的,但他又不停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去喝个酒而已嘛,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一遍又一遍。 

龚子棋所在的大排档离学校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高杨努力控制着自己逐渐加快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几乎是闯进大排档,一眼就看到了龚子棋那些狐朋狗友仍在饮酒作乐,却不见龚子棋本人和代玮的踪影。 

“龚子棋和代玮呢?” 

高杨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出奇地大,而且声音还在抖。 

“哦,子棋说带代玮出去玩会,然后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俩去了哪。” 

高杨抽抽嘴角,面无表情地给代玮打了个电话,可是无人接通。再打,就直接关机了。而龚子棋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于是他给仝卓打了过去。 

可是仝卓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晚上连来都没来。 

高杨的心突然猛跳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十足的蠢事——自己上午刚说要陪代玮过春天,晚上就直接把代玮出卖了——出卖了,是的,这
 种行为和出卖有什么区别? 

明明是春天,夜间的风却很冷。全无白天时的暖意。 

春天,还能过去吗? 

那几个龚子棋的朋友后来想起那个晚上,都忘不了高杨逐渐冷下去的脸。 
 却无人知高杨开始怀恋那个少年干净温柔的笑颜。 

今晚有月亮,月亮也许看见了一切,可是终究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它忘记了。 

—————— 

[五]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仝卓被电话吵醒了。他没好气地接起电话,那头穿来的却是龚子棋慌慌张张的声音。 

“仝卓……” 

“干嘛啊你大清早的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你搁着吵什么呢???” 

“我把代玮……睡了……” 

“????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你,把代玮什么?” 

“睡了……” 

仝卓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马上就急了: 

“靠!你是不是有病?脑子出问题了?啊?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谁知道你却他妈的把人家睡了?你有那个本事还不如把他打一顿!” 

龚子棋也很暴躁:“我打他干什么,我一开始欺负他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娘的,谁知道你们一个一个也跟上前欺负他?我想把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仝卓:“把事情搞这么大,你给老子他妈地去死吧!” 

仝卓心里也开始慌起来,代玮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那样估计他们一个两个都得完蛋…… 

然而,他最没有想到的是,龚子棋竟然是因为喜欢代
 玮才做出那些个事。 

龚子棋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是,他是喜欢代玮,初中时他和代玮一个学校,还是同班。那时候他还是个内向,不善言语的小胖子,经常是他们班的嘲弄对象。有天他又被别人嘲笑了一通,当周围的人都不怀好意地转过头看着他出尽丑态的模样时,他感觉他要被那些沉重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像是溺在水里。那些仍是孩子,却已经没有了孩子应有的稚气纯真的男孩女孩,嘴巴一张一合,一个个都在笑啊笑,都在谈论着他。 

这时候,一个瘦瘦小小,但很白净的少年走到他面前,拿出湿纸巾轻轻擦拭着他衣服上刚被弄上的污迹,很细心很温柔地慢慢擦着。当把污渍擦得差不多时,少年转过身,对着那些欺负他的人就是一顿呵斥。 

那些人很快都安静下来,有些不服的人还在底下嘀咕。 

哦对了,那个少年是班长,很厉害的,所以那些人才听他的。 

“子棋,以后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哦对了,我叫代玮,也许你知道我的名字,但为了防止你忘记,我还是再说一遍好啦。一定要记住我哦!”少年的眼底撒满星星,是自己永远成为不了的自信满满的样子。龚子棋一向最讨厌自信满满的人——可是,他竟然不讨厌这个人。 

他叫代玮。 

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闪闪发光的样子。 

于是龚子棋充满自卑的世界里洒下一缕光,少年的心开始悸动。这种温暖的感觉是久违的。好像春天来了一样。 

后来的龚子棋努力变好,减去了一身肥肉,成绩也越来越好。他正以为自己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代玮身边,笑着跟别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代玮时,代玮转学了。一切都很突然,因离别,悲伤,自嘲,苦闷等等情绪又一股脑地钻入他的大脑。那就继续自暴自弃吧。龚子棋想。 

后来在高中又见到代玮,那是龚子棋没想到的事。他的心又开始猛烈跳动。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因为,他也没有被人好好地喜欢过。于是,他就开始用自己粗暴的方式去表达心意,可是他每次见到的,都只有代玮抿着的嘴唇和脸上那种颤抖着的淡漠。 

再后来,龚子棋再也忍不住了,就拉着代玮去了一家酒店,做出了他也没想过的事。 

他一直没忘记过代玮,可是当初那个让他记住自己的人啊,却忘了他。他不服。 

过于执着而疯狂的爱啊,终究是被揉捏成了病态的形状。 

后来的后来,代玮死了。 

代玮从酒店出来后,碰上个酒驾的司机,又加上他本就精神恍惚。 

车灯一晃,如指尖的火,忽明忽暗,代玮就趴了下去。 

路的一旁闪过一个影子,走得匆匆忙忙,却无人注意到。 

也许月亮注意到了,也许又没有。 

经过高杨身边的风又飘去了代玮身边,可代玮一点也不觉得冷。 

17岁的少年很安静很安静地走完了那些坑坑洼洼的路, 

也许他会记得最后给他温暖给他希望给他允诺的那个人,也许不会记得。 
 也许他的离开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巨大的悲伤,也许那些人根本就不会记起他。 
 也许他还留恋着某些人某些事,也许他没有。 
 也许他是笑着离开的,也许不是。 
 如果没有这么多也许,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了。 

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长, 

他会去到哪里呢? 

没人知道。 

也不会有人陪他过春天了。 

春天啊,其实一开始就没存在过,只有当不顾那一切,放下那一切之后,你才能给自己一个春天。 

—————— 

[六] 

高杨并不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代玮的死一定跟龚子棋有关。可是还来不及追查,龚子棋就转了学,一切都那么匆忙,代玮离开得匆忙,龚子棋逃走得匆忙,高杨,最初时违背诺言也违背得匆忙。 

谁也没有时间再去追究那件事,大家都一致认为,那只是交通事故罢了,虽然很多人暗地里都心知肚明。 

再后来,就是很多年之后了。 

仝卓,就是那个当初帮龚子棋欺负代玮的仝卓,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黄子弘凡。 

黄子比他小五岁,一看就是个小孩子,话很多,说得却不招人烦——至少对于仝卓来说。 

仝卓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小朋友,可是这个小朋友偏偏心理上有障碍,总是做噩梦,出一身虚汗。 

仝卓心疼啊,可是他又不好直接上前揭人家伤疤问黄子,于是他去找了黄子的发小张超。 

张超说,黄子以前还很小的时候,有天晚上偷摸着溜出去玩,结果碰上一个人正迷迷糊糊地过马路,他叫了那人几声那人却没听见,本想着去拉那人,那人却被车一下子撞了。 

黄子一下子就被吓着了,然后撒腿就跑。 

这么多年过去,黄子依然不能接受这件事, 

他想不清楚当初为什么拉住那个人, 

更接受不了自己看到出事了还跑了…… 

根据当时的报道说,如果抢救及时那人还可能会活着。 

仝卓问了事情发生的时间,结果刚好和代玮那件事对上号,他想不会那么巧的吧,再一问,还真就那么巧。 

出车祸的人叫代玮。 

仝卓自嘲地抽了抽嘴角,还真是报应啊。 

好巧不巧的是,黄子还有一关系特别好的朋友——高杨。 

虽说仝卓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张脸,可是为了黄子,他要了高杨的电话,约着他见了个面。 

两个人坐在一家咖啡馆的角落,面对面坐着。仝卓干脆开门见山,直接谈起黄子的事情。当他说到黄子当时还是个小孩子,而这件事情黄子是无辜的时候,高杨突然笑了。 

他越笑越厉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过之后,高杨才眯着眼睛,慢悠悠地开口: 

“仝卓,你说黄子他无辜就是无辜了?你别忘了,那个时候代玮比现在的黄子弘凡还小,没有人能比他更无辜。” 

“你什么意思?高杨啊,你现在到是知道伸张正义了,那当初人活着的时候,你干嘛去了?做试卷?假装无事发生?”仝卓火了。 

“高杨,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当初你不敢站出来维护你喜欢的人,你甚至不敢说你喜欢他,现在你不敢冲我来,只能拿我喜欢的人开刀,代玮碰到我们是倒霉,但是碰到你也没有好到哪去。” 

高杨仍眯着眼睛,里面是漆黑一片,让人捉摸不透。他的一边嘴角是上扬的,很微小的弧度,好像看不出他在笑。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高杨先开口: 

“那就让我们一切都等待报应吧,仝卓。” 

仝卓起身,喝了一口咖啡,盯着高杨看了好一会,说: 

“好。” 

—————— 

[七] 

仝卓刚走出咖啡馆,就被撞死了。 

被龚子棋开车撞死的。 

他早就等在那里了,从看到高杨和仝卓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高杨就在咖啡馆里看着,外面像是搭了个戏台子,他就在台下看戏。 

仝卓,恭喜你更早得到了报应。 

高杨的嘴角僵硬地往上翘。 

他默默看着仝卓被抬上救护车,龚子棋被抓,仝卓喜欢的那个叫黄子弘凡的哭到鬼都不认识。好像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报应吗?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迟早会来的,自己只不过把时间提早了一点点。只是帮手罢。 

也许一切都是自己策划好的,从代玮离开那年就开始策划的报复。 

本来高杨想着,他们做过那么多坏事了,应该会活得很累吧,那就让老天帮忙惩罚他们好了。 

可是他没想到,那两个人却都重新有了自己的生活。 

高中毕业后,高杨一直有意地跟龚子棋保持着联系。代玮刚走的那阵,龚子棋开始折磨自己,高杨就淡淡看着他割腕,吃大把的安眠药,往自己身上泼开水,自残,可每次都会出手拦着龚子棋自杀。 

是,他就是想让那个龚子棋那样活下去,自己一直折磨自己,直到筋疲力尽,多么有趣啊。 

可是高杨想错了,龚子棋没有在原地一直停泄不前,他走出来了,因为后来他拥有了蔡程昱。 

那个小孩子用自己的温柔包裹住龚子棋的棱角,龚子棋慢慢走出阴影,一点一点变得所谓善良温柔,他们在一起,幸福得像书里那些骗小孩的童话。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有新的生活?自己却只能一直痛苦、一无所有?高杨几乎嫉妒到疯。 

于是他决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蔡程昱。 

可是蔡程昱根本就不相信他,那个孩子对龚子棋有着近乎傻的信任。 

蔡程昱对着高杨,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怎样,他会一直陪在龚子棋身边,一直一直。 

他的眼睛亮亮的,能看的到底,那信誓旦旦的承诺都坚定地呈现在他眼中。高杨像是见过,可是又忘了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高杨笑着离开蔡程昱。 

行啊,你就一直陪他下去吧。怕是不会有一直这个词出现了。 

他才不相信什么白头偕老的事情,也不相信会有人忠贞地一直等着那个人。 

都是笑话。 

高杨又找到了龚子棋,关于他找过蔡程昱的事只字未提,只是各种暗示龚子棋,然后一步步看着他再次堕入深渊。 

看着那些人痛苦,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更有趣的是,龚子棋对高杨的话深信不疑。 

其实龚子棋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高杨会开始针对他,直到他看到了那天来找高杨的仝卓,他以为是仝卓出卖了他,他当时已经快被高杨逼疯了,所以他杀了他曾经,也是现在最好的兄弟 。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认识黄子弘凡,那是因为他在医院的神经科碰到了同样来看病的黄子,只是这样,就认识了罢。 

高杨坐在曾经仝卓坐过的座位上悠悠地喝着咖啡,心里毫无波澜。 

还有最后一个人没有受到报应。 他自己。

那是马上的事情。 

这是二月的最后一天。 

高杨推开咖啡馆的门,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地响着,仿佛曾经某个少年的笑声般干净。 

扑面而来的风有了点特殊的味道,那是新鲜泥土和花香的气息。是白丁香啊,高杨想。 

春天……到了吗? 

—————— 

[八] 

监狱里,胡子拉碴的男人身着条纹样的监狱服,拿起电话。 

是高杨的声音。 

“怎么样?这里的生活是不是还不错?”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轻笑着问。 

“是不错。高杨你做得真不错啊。” 

对面的人也同样以笑意还礼。 

“这是你应得的。” 

“报应吗?那你做到了。” 

“……” 

一段短暂的沉默,接着龚子棋又开口了。 

“高杨,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懦弱、幼稚。也许我没有资格说你,可是事实如此。 

“你活得比我们更累吧?你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却把钥匙丢了。你这样不觉得很无聊吗?” 

高杨脸上始终保持的微笑在一瞬间消失,又马上回来了。 

“我的钥匙早在代玮走的那年就丢了。” 

高杨撂下电话,转身离开。 

刚走出监狱的大门,高杨就碰到了蔡程昱。蔡程昱走得很急,看到高杨,连忙递给他一个盒子,停了下来。 

“高杨,我希望你也能有自己的生活,好吗?” 

蔡程昱认真地说,目光还是那么坦荡。 

然后他就转身急匆匆地去见龚子棋了。 

这个傻孩子,还在等他。 

天色暗下来了,高杨回到家,洗漱完坐到床上,打开了那个蔡程昱送他的盒子。 

里面是一个日记本。姓名处写着代玮的名字。 

日记本很老很旧了,却让高杨感觉它是干干净净的,就像那个少年。 

高杨一页页翻开,第一页上代玮写着他心里的自己: 

高杨 ,温柔善良,是一个细腻的人啊。 

代玮出事的前一天还写着,他这个同桌对某个题型把握的不够好,明天把笔记本带去给他好了。 

而有字的最后一页,是代玮在出事那天写下的: 

我好高兴啊。 

高杨说他会陪我过春天。 

有什么滴到了日记本上,把字给糊了。高杨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眼角。 

都是晚上了。这回没有阳光会刺痛他的眼睛了。 

药瓶倒了,药撒了一地。 

高杨缓缓闭上眼睛,他看见代玮在笑。 

一团朦胧的白丁香,将脸埋在白色香气中,悲伤的浓郁气味熏得人直想哭。远方是葱葱茏茏的树木,忘了叫什么名字,只能勉强看清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倚着树干看着书。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这边: 

高杨?高杨你过来啊,在那边一个人干什么呢? 

…… 

一切又重来,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在清冷的街道上不住地奔跑,路边的路灯亮了又灭。 

路没有尽头。 

我看到不远处有一辆货车向那个他驶去,连忙加快速度向那边奔跑。 

我越跑越快,当我到了那个他身边时,他已经含笑倒下,而我像是透明般,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晚了,终究是晚了啊…… 

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我还看见了月亮。 

这个晚上,我没有看见投下来的清亮的月光。 

没有踪影。 

在三月的第一个日子,月亮忘记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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